你應該要知道的食事

2019年11月6日,《食力》連續第4年獲行政院消費者保護處頒發「消費者權益報導獎」,但我們卻有感,即使我們如此大聲疾呼消費者權益應該受到保障,但不肖廠商以攙偽、假冒、標示或廣告不實、使用非法添加物等方式牟利的食品詐欺(Food Fraud)事件,在台灣卻仍難以杜絕。《食力》揭發涉嫌咖啡摻混的「西雅圖極品咖啡」,正用其強大的政商與媒體控制力量,壓制《食力》的報導,使其不能擴散之外,更訴諸民事訴訟、訴請法院要求《食力》撤下報導。

食品詐欺(Food Fraud)是在國際間非常重視的議題,全球都有不肖廠商為獲取更多的利益,以攙偽、假冒、標示或廣告不實、使用非法添加物等方式牟利,因此各國已開始研擬能揪出不肖廠商詐欺的方法。

自2011年起,歐盟每年針對不同的食品詐欺現象展開調查,以打擊摻偽假冒行為,2018年11月「歐洲刑警組織(Europol)」與「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聯合發起歐盟食安搜查行動「第8次OPSON行動」,全球共有78個國家共同參與此次查緝行動,最終查獲超過1億歐元擁有潛在詐欺風險的食品和飲料。在「咖啡摻混」一項,在德國、瑞士與葡萄牙發現共9件在標示為「100%阿拉比卡豆」包裝咖啡豆產品中,可能摻混入羅布斯塔豆(Robusta)或其他豆種,摻混率為2%。

《食力》參照歐盟規格發起台灣第一次咖啡詐欺查緝,台灣不肖廠商至今卻仍逍遙法外

2019年8~9月,《食力》傳媒採用歐盟查緝「咖啡詐欺」的檢驗方法,在國內12個咖啡品牌22件樣品中,發現僅有「西雅圖極品咖啡(簡稱西雅圖)」驗出高數值、存在於羅布斯塔豆中的「16-O-甲基咖啡醇」,顯示西雅圖疑似在3款標示「100%Arabica(阿拉比卡)咖啡豆」的包裝產品摻混其他咖啡豆種,並非如其所標示的「100%阿拉比卡豆」,欺騙消費者、違反食安法規。

但在10月15日專題報導露出後,西雅圖咖啡始終在多次發出的官方聲明上極力澄清自己使用「被業界歸類為阿拉比卡家族的阿拉布斯塔豆」,爾後,卻在包裝上改貼標籤。

《食力》檢驗的西雅圖3款標榜「100%阿拉比卡豆」的產品為「西雅圖極品深焙-特調綜合」、「西雅圖嚴選老饕綜合咖啡豆」、「西雅圖ESP精緻義式焙煎綜合咖啡豆」,在《食力》報導刊登的一週後,民眾在家樂福、全聯等門市,已陸續發現包裝背後的產品標示改為貼紙覆蓋住原本的標示,成分「100%阿拉比卡豆」改為「100%咖啡豆」,但撕開貼紙仍可見原本的標示。

「西雅圖嚴選老饕綜合咖啡豆」更改了後方的標籤將「100%Arabica咖啡豆」改成「100%咖啡豆」,但是前方包裝的「100% Arabica Blend」仍清晰可見。

西雅圖講不清也提不出證明,聲明荒謬、更在法庭上混淆視聽

《食力》報導刊出後,引發國內專業咖啡師們群起反彈、質疑西雅圖的說詞,甚至是開封驗豆與杯測,都一再證實《食力》質疑西雅圖混豆的說法無誤,西雅圖相關產品確實並非100%阿拉比卡咖啡豆,而可能混入價格相對較低的羅布斯塔咖啡豆。

但事實就是,你真的拿西雅圖沒辦法,西雅圖持續在官方粉絲團上刊登似是而非的聲明稿,乍看理直氣壯、實際卻是邏輯完全不通。甚至西雅圖一再對外聲稱會送產品到法國實驗室檢驗,就能證實《食力》報導不實。

2019年10月17日,西雅圖極品咖啡發言人葉耀坤在中時電子報向其求證時澄清:「產品使用新品種的阿拉布斯塔豆,屬於阿拉比卡豆的一種,絕無摻混的問題,目前產品也準備送往法國檢驗,待結果出爐後會公布報告自清。」

我們遲遲等不到西雅圖對外公開檢驗報導,卻在10月28日收到台灣士林地方法院民事庭通知,馥餘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西雅圖的母公司)對《食力》提起「民事定暫時狀態假處分」,請求在損害賠償及回復名譽事件判決確定前,要求《食力》撤下並禁止持續報導西雅圖咖啡相關事件。

而在11月5日民事庭上,我們終於從西雅圖委任律師庭呈的資料中,看到西雅圖的兩份檢驗報告,但令我們傻眼的是,檢驗樣品並不是《食力》送驗的3款產品,而是西雅圖的生豆商「豐潤有限公司」提交的兩份生豆烘焙過後的檢驗報告,與《食力》報導的內容難以對應,對造律師卻如此向法官表明「如此證實西雅圖咖啡屬於阿拉比卡咖啡豆」。

西雅圖不對外公開檢驗報告,就是因為他們無法真正反駁《食力》報導!

《食力》採用歐盟查緝方法、送交德國騰德集團(Tentamus Group GmbH)台灣分公司「騰德姆斯(Tentamus Analytics Taiwan Co. Ltd.)」協助將樣品寄送到位於德國、有DAkkS認證且協助過多起歐洲食品詐欺事件檢驗的「騰德QSI實驗室(Quality Services International GmbH),所檢驗的樣品,是實際在通路(全聯、家樂福)採購的「市售咖啡豆商品」。

但是西雅圖送驗的卻根本不是市售標示100%阿拉比卡咖啡豆商品,而是生豆商提供的單品豆「尼加拉瓜H1」和「瓜地馬拉微微特南果」兩份生豆原料烘焙過後的熟豆。

且原本《食力》送驗的商品產地標示,並未標榜有尼加拉瓜的咖啡豆。因此這兩份檢驗報告,跟《食力》調查報導一點關係也沒有,西雅圖卻企圖以此魚目混珠。

西雅圖庭呈的證據之一為「尼加拉瓜H1」咖啡豆的檢驗報告,檢驗數據中可見16-O-methylcafestol(16-O-甲基咖啡醇)數值<0.1 g/kg,表示數值小於100ppm。但《食力》送驗的3款產品,原本的產地都未標示「尼加拉瓜」,所以此份檢驗報告與《食力》報導毫無相關。(本圖片掃描自馥餘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庭呈資料)

西雅圖庭呈的證據之二為「瓜地馬拉微微特南果」咖啡豆的檢驗報告,16-O-methylcafestol(16-O-甲基咖啡醇)數值<0.1 g/kg,表示數值小於100ppm。但《食力》送驗的是包裝綜合咖啡豆商品,並非單品豆,所以此份檢驗報告仍無法證明《食力》報導有任何不可採信之處。(本圖片掃描自馥餘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庭呈資料)

政府效能與機制失靈,任由事件持續延燒

《食力》報導之後,10月16日已配合台北市衛生局提交檢驗報告,但主管機關稽查過後,直至目前卻仍沒有向消費者公開說明稽查進度和是否裁罰西雅圖,在《食力》2019年11月7日多次追問北市衛生局之後,才了解,北市衛生局日前已針對「產地標示不實」一項對西雅圖予以裁罰4萬元,並要求在年底前將產品回收改正。至於「16-O-甲基咖啡醇」含量的摻混疑義,北市衛生局至今仍表示還在調查中。

但因產地不實而被裁罰的事實,西雅圖卻也未向大眾表示負責態度、也不敢說自己被裁罰,仍在10月23日發出的聲明上表示,貼標籤是因為「咖啡袋印製完成,所以只能用貼標的方式增列」。

當然我們明白站在保護業者商譽的前提下,在事件尚未明朗前,主管機關不宜大動作。然而,在消費者權益大於業者權益的前提下,加上稽查動作過慢,就讓業者有了可以滅證的可能性,甚至,如果稽查過程中發生的任何資料問題,也都是由業者事後再補正,請問這樣的稽查形式有何意義?

通路業者等同共犯結構,完全靜默、持續特價銷售

目前在各大通路賣場,除了家樂福已在10月底將相關問題商品下架之外,其他通路仍持續販售與促銷,且西雅圖陸續修改全台已販售到通路的相關產品包裝標籤,從「100%阿拉比卡咖啡豆」改成「100%咖啡豆」試圖規避「摻混其他咖啡豆種」的法律責任。

據台北市衛生局指出,家樂福將問題產品下架的原因是由於西雅圖將產地標示刪去印尼、列增尼加拉瓜,在尚未更改標示時仍繼續販售,違反《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第28條的標示不實,因此台北市衛生局已對西雅圖進行裁處,並要求將標示錯誤之產品回收改正。

而其他通路如全聯仍持續販售與促銷是因為西雅圖有將包裝背後的產品標示改為貼紙覆蓋住原本的標示,因此才會繼續販售。

《食力》非全台市場普查,雖有可能縱放、但不可能錯殺

此次事件最大的影響,就是傷害台灣好不容易慢慢走出的食安信任度,因為任何民眾看到這些荒謬的過程,都會覺得業者對於食品法規可以自我解釋,可以在被踢爆後自行改標就好,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船過水無痕。

在刊登這個專題報導前,我們戒慎恐懼,深怕資料解讀錯誤,錯殺台灣知名品牌,會造成重大商譽的損失,然而,當我們窮盡一切採訪與資料蒐集,只有更加確認一件事,就是西雅圖咖啡的確有摻混。

只是我們沒想到的是,當證據如此明確、咖啡專家一再確認,甚至是品牌業者一再發出各種荒謬與破綻百出的聲明,其他上述該共同承擔監督責任的單位,完全噤聲,任由各地消費者自生自滅,也得不到任何權益的保障,這時我們才發現,原來,台灣可能將會成為食品詐欺的天堂,而消費者的權益,將更難以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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